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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病床】

 

2013年,3月3日。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可遇到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说上一句,好久不见。我也欣然的接受这样的问候。从父亲的突然病了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可以推测到,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可能要不断的重复这样的开场白,以至于,在最初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就已经驾轻就熟的以同样礼貌的方式去回应了,而不是滔滔不绝的大吐苦水。

在这个咋暖还寒的季节,凌晨的温度是让人有些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当一个人突然,从一场旅行里挣脱身来,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病人家属的时候,对于生病也就有了一种特别的警惕感。

我开始选择性添了一些外衣,暖和的感觉让我倍受鼓舞。即便在连续熬夜的情况下,我的精神在清晨都是高度的紧张的,又或者说是敏感。每一次,当我从一惊一乍中,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短暂的眯了一会儿的五分钟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现实里,一定不应该发生的事。

我抬头慌乱的张望,以此来证明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隔壁五号病床的病人,今天回家去了,我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惨白的床单,还是让我感到不适,若要是硬按着我的头细细的盯着,我一定会忍不住口吐白沫。

熬夜的临床症状,随着熬夜的次数,日益明显。我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寒,四肢由于长时间趴着床沿,而出现了短暂性的麻木。脊梁延伸到脖颈的那一段,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僵硬,以至于我不得不,时常趴一会就得起来,活动活动胫骨,而整个身体的关节,也很知趣的发出了各种“咯咯咯咯”,像极了一场拳击大赛上,拳手跃跃欲试的关节震颤。

父亲,在病倒的前几日,也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由于病症出现的各种疼痛,已经从局部蔓延到了背部和腰部。而且每到深夜,由于身体免疫力的下降而愈发显著。他有些焦虑,慢慢演变成恐惧。相信每一个因为疼痛而引发的对于过去生活的悔意,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后来越痛,他也就越滔滔不绝,说一些平日里听不到的话。

我从来不去干涉父亲的信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无神论者还是有神论者。但是现在这一刻,我很确信,他信,他信一切可以让他从痛苦解救出来的一切神明,他所有的对于自我的缺陷,在这一刻不再成为遮羞布后面的秘密,而是一个自我投降者的贡品,希望得到神明的垂青。在短暂的忏悔与念叨之后,他觉得身心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怀,除了休息,慢慢的他开始认识到自己已然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方式可以去帮助自己了。

我看见他脸部的肌肉,从狰狞慢慢的放松下来,时而会因为阵痛,紧皱一下眉心。不知是因为低烧的缘故,还是每天十几瓶盐水量的刺激,平躺着的时候,他的眼泪,总是在不经意间,夺眶而出。浑浊的泪水,浸透了枕巾,让病房清洁工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我看来,那是整个病房里,最欢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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